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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游江淮请您来|甫跃辉:从滁州到滁州


来源:凤凰网安徽综合

想必许多人和我一样,提到滁州,第一反应是“环滁皆山也”。欧阳修的《醉翁亭记》,可谓滁州最大的名片。任何命名都意味着遮蔽,“名片”也一样。名片既能让人了解

想必许多人和我一样,提到滁州,第一反应是“环滁皆山也”。欧阳修的《醉翁亭记》,可谓滁州最大的名片。任何命名都意味着遮蔽,“名片”也一样。名片既能让人了解一个地方,也容易让人忽略一个地方。偌大的滁州,又岂是“环滁皆山也”可以概括的呢?但又不得不承认,是这句话这篇文章吸引了我走进滁州,走进一个文学的滁州。

主办方是了解我们这些文人的心思的。不同于很多地方的行程安排,总要将众人最期待的放在最后。这次行程,第一站便是醉翁亭。午饭毕,稍事休息,我们便从琅琊山脚下的酒店出发,前往醉翁亭。

醉翁亭是怎样的呢?想象中是一片山坡上孤立的一座亭子。到了,看一看,坐一坐,然后下山?兜兜转转,来到一处草木葱茏的所在。正要进门,却被引向旁侧,一条几近干涸的小河边。一眼清泉在那儿,两个大字写明了,这泉叫做“让泉”。为什么叫做“让泉”?我没听清。俯身掬水,水清凉无比。阳光底下,水从指隙泻下,晶莹耀目。一行人转而进园,一重一重院落,一座一座楼阁,一处一处摩崖石刻。并没有我想象的小山坡。终于到了醉翁亭,嗬!醉翁亭可不仅仅是孤立的一座亭,醉翁亭原来是在万绿丛中。醉翁亭也不仅仅是欧阳修的醉翁亭,也是苏轼的醉翁亭。那“醉翁亭”三个大字,原来是苏轼手书的。苏轼不止写了这三个字,而是抄录了整篇《醉翁亭记》。苏轼是欧阳修的学生啊,我先前竟完全没想到醉翁亭会和他有关,不免让我这个中文系出身的人惭愧不已。

离开醉翁亭,我们更深地进入到文学滁州的内部。欧阳修在滁州,原来不止写下了《醉翁亭记》,还有《丰乐亭记》、《菱溪石记》等。转到琅琊寺,在大雄宝殿后院,一面不起眼的墙壁上,竟然见到出自吴道子之手的观自在菩萨石刻像,边上有说明,该菩萨像“眉目津津向人所语”。多精当的描述!令我和朋友赞佩不已。走出琅琊山,我发了条朋友圈:欧阳修的文,苏东坡的字,吴道子的画,可谓琅琊山三绝。

凤阳明中都皇故城遗址

滁州最大一张名片看了,接下来的行程还能让人有什么期待呢?主办方似乎不慌不忙,带我们离开琅琊山后,又将我们从文学的滁州引向了历史的滁州。滁州的历史,我是略知一二的,知道敢为时代之先的小岗村,也知道朱元璋的龙兴之地凤阳。我们自然也去了小岗村,也去了朱元璋的凤阳。可我没想到的是,凤阳竟然有个明中都城,还有一座安葬了朱元璋父辈亲族的明皇陵!中都城在保护和修葺,无法进入,皇陵是可以进的。

四野无人。一条长长的神道从眼前延伸出去。两百多米神道,从此刻光阴通往六百多年前的明朝风雨。往前走,往前走,一个个石像相对默立,有兽有人,有文臣有武将。伸手摸一摸,石头是硬的冷的潮润的,是六百年的岁月浓缩。它们不精致,不矫揉,而是朴拙的,厚重的。它们浑然天成,胸襟坦荡,顶天立地,在这几近被人遗忘的地方,存在了六百年,而且还将继续存在下去,比我们任何人都要存在得久长。

是啊,它们是几乎被人遗忘了。同样是明朝的遗留,南京石像路何等热闹?这儿却几乎只有我们这几个人。我们一离开,它们重又归于寂静。然而,它们又怎么可能会被遗忘呢?它们厚实的躯体里,隐藏着一个民族刚刚夺回政权时,即将走向复兴时的密码。

离开历史的滁州,上车,往前,我们又进入了自然的滁州。无论是八岭湖旅游度假区里清甜的油桃,还是度假区里几十上百株形态各异的枫杨树;无论是池杉湖湿地公园里的几千亩池杉树,还是池杉树间繁衍生息的一百多种鸟类;无论是人工池子里花色各异的睡莲,还是天然湖荡里天然绝色的荷花……所有这一切交织着,混杂着,缠绕着,层层叠叠,构建出一个生机盎然的自然的滁州。池杉,荷花,鸟……聚拢在我身边。呼吸,生长,存在,我的身和心在自然里,自然也在我的身和心里。自然亦我,我亦自然。

是在一片湖荡里,我们乘坐的小船从安徽进入了江苏。然后呢?我们似乎又回到了安徽的地界。到了一处酒楼,吃的是“全鸭宴”。这是从自然的滁州,到了饮食的滁州了。

一道一道菜摆上桌子,从鸭血鸭肉鸭蛋鸭肝鸭脚鸭舌到鸭头,从蒸的煮的炒的到烤的,鸭子是不幸的,我们的舌头是有幸的。就连号称不让一只鸭子过长江的南京朋友,也对一只只鸭头赞不绝口。我们的舌头在一只鸭子的身体里,阅尽了万千滋味,尝到了饥饿、饱足和心有余而胃不足。也只有在这时候,我们才能迫使自己停下咀嚼的动作,回味这短短两日里的滁州滋味。饮食的滁州,又何止这最后的全鸭宴?从最初的太守宴,到八岭湖旅游度假区里的生态宴,再到这全鸭宴,滁州的饮食,恰如万花筒,组合,分解,分解,组合,种种样样,变化不绝。

终究是要告别的。这是我第一次到滁州,《醉翁亭记》是我走向桃花源的那个山洞,“初极狭,才通人”。进去之后,顿时“豁然开朗”,“文学滁州”、“历史滁州”、“自然滁州”、“饮食滁州”,纷至沓来,应接不暇。告别之时,我忽然有些忐忑了。我有能力书写滁州吗?我能够循着文字的路径重新找到真正的滁州吗?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还有更多的滁州在我的视野之外,也许滁州不是四个,而是十个,十四个,甚至四十个。

从滁州到滁州,是从一到多,是从小到大,是从想象到现实,是从自我到世界。这不仅仅是认知滁州、认知任何一个地方的过程,也是我们认知世界的过程。

甫跃辉,著名作家,《上海文学》编辑室主任,小说集《少年游》入选中国作协2011年度“21世纪文学之星”丛书,2017年4月起,在《文汇报》笔会副刊开设散文专栏“云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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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王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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