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砖雕：方不盈尺的艺术

徽州砖雕 摄影/姜朝洋

欣赏一栋处处皆心思的徽州建筑需要耐性，如果你迫不及待跨过大门门槛，可能就错过了一门独特的艺术——位列徽派三雕之一的砖雕。

不同于徽州木雕的普遍，也不同于徽州石雕的“低调”，徽州砖雕张扬而霸气地占据了一栋建筑点睛的部位——门，同时砖雕又坚决奉行“精而不滥”的原则，踏过此门，在建筑内里再难寻到砖雕的踪影。

前世今生

如果徽州建筑是一幅画，“门”绝对是这幅画的点睛之笔。门上的功夫也成为每户人家显示身份财富的重要方式，“门第等次”的说法便由此而来。徽州砖雕就出现在这学问颇多的门上。

砖雕的历史由来已久，从有宫殿建筑开始砖雕便开始起步，到了秦朝，砖上的浮雕纹样已经举目可见，汉代的画像砖更是砖雕历史上一座突出的里程碑。徽州砖雕的发展则与徽商的发展脉络相一致，在明清时期达到顶峰，而由明到清，徽州砖雕艺术也有着不小的迭变。

明代的徽州砖雕注重整体效果，画面内容比较简单、人物样式也多雷同重复，强调对称，缺乏层次和变化；而明末清初，在画坛上独树一帜的新安画派的兴起对徽州砖雕艺术产生了不可小觑的影响，再加上徽州版画的发展，徽州砖雕逐渐走向精细，艺术水平也越来越高，再加上清朝时徽商发展愈加鼎盛，徽商也愈加富有，身份与财富在这些建筑细节上的体现越来越集中，甚至出现相互比拼的情况，你家门楼雕了五百天，那我家门楼就要雕上八百天，正因如此，砖雕的艺术也愈加细腻繁缛，在一块方不盈尺的砖坯上，最多可以雕出九个层次，砖雕艺术水平由此可见一斑。

徽州砖雕的讲究不单在雕刻上，从它制作的第一步——材料开始就已经如此。徽州砖雕的载体即它的材料选用的是特制的水磨青砖，制作这种青砖的砖坯是在牛的脚下练成的，在泥浆沉淀过后，要让牛在上面反复踩，一直踩到成为泥筋，就像面粉要揉成面筋一样，然后再用这种泥筋制成砖坯。

砖坯的烧制同样讲究，出窑的成砖抗裂度一般在150度至180度之间最理想，不能太脆也不能太嫩，太脆了刀刻易迸，太嫩了刀刻易碎。砖制成后还要经过磨面、放样等步骤，才能着手进行雕刻。正因制作如此考究，砖雕才能屹立数百年风雨不曾失色。

考究的工艺加上精湛的雕刻，使得徽州砖雕成为古往今来众人争相收藏品鉴的艺术。徽商“贾而好儒”的追求在砖雕上体现得淋漓尽致，神话传说、戏曲典故、文学故事等都是其表现题材，寓意祥瑞的芝草瑞兽也十分常见。

丰富的题材也让砖雕更具收藏价值。然而，由于徽州砖雕本身在建筑上运用不多，再加上风雨盘剥与人为破坏，现存完整的徽州砖雕已不多见，砖雕的收藏也十分困难，集中收藏徽州砖雕的藏家几乎没有，多数都是在收藏木雕或石雕之余，收纳数件砖雕作品用以欣赏。

与徽州木雕和徽州石雕一样，徽州砖雕艺术正逐渐为今人拾起，并且旧物新用，在家居装修中加以运用，古香古韵瞬间便自这些点缀其中的砖雕上渲染开来。

门上的故事

徽州砖雕在建筑上的装饰重点便是门楼和门罩，它以这一席之地演绎了无数精妙。

“门上起楼，象城堞有楼以壮观也。”这句话说的便是徽州建筑中的门楼，而门罩其实就是雕饰相对来说简单一些的门楼。门罩有层层出挑的檐角，两头弯起，看起来外形酷似元宝，“招财进宝”的寓意便是由此而来。

门楼源于驱魔辟邪的“符镇”，在徽州建筑的大门外框的上方，实际作用是防止雨水溅到大门，实际上，它还有另外一层更为重要的价值，便是彰显户主的财富与品位。进入一栋徽州建筑，先入眼帘的便是门楼，这是形成总体评价的第一印象，因此，雕刻精美的门楼自然成为了一户人家富贵的象征，但凡有成就者家中的门楼都极为考究。

目前徽州地区保存下来最古老的砖雕便是呈坎的“老虎祠”，它的门罩是明代遗物，未经修补，原汁原味的风骨展露无遗。至今保存较好的明代徽居程式三宅中也有一宅以砖雕闻名，共由九块砖雕组成，雕刻的主题是“双凤戏牡丹”，这里的砖雕没有被破坏过，保存得最为完整。

小小一块门楼，构成也极为讲究。

额枋是徽州砖雕门楼门罩中最精彩的部位。一条额枋通景图就像一幅手卷式的人物山水画，通常需要五至七块水磨青砖拼成。现藏安徽省博物馆的《郭子仪上寿》即为额枋通景图。郭子仪一生位高权重，且育有八子八女，儿孙满堂，多福多寿，作为砖雕内容寓意极好。这幅额枋通景图描绘了郭子仪六十大寿的场景，他的100多位儿孙前来祝寿，雕刻内容极为繁复，层次也极其之多。

方框和元宝也是门楼、门罩中的配件，都是由一块整砖雕刻的，每一个都是一幅独立画面，除此之外还有雀替和榫饰和县柱头饰，其造型视门罩需要而定，一般也是用整砖制作而成。

门楼上还有一个不可或缺的元素——花边图案。花边图案在门罩中运用比较多，虽属于陪衬，但是门罩无它不活，在搭配中也可以增加门罩的层次感，很是别致。老虎祠与程式三宅中的门罩花边图案都是莲花边。

门有门罩，窗户自然也有窗罩，窗罩与门罩类似，只是规模要略小一点。另外，在房屋的屋脊上也会有砖雕点缀其上。屋脊上通常装有正吻、喻脊兽、角戗饰、套兽等，是为了镇四方护宅宇。

在家居建筑上，砖雕的“主场”便是门楼；在宗祠里，同样可以入口的八字墙上找到砖雕的影子。棠樾的清懿堂八字墙上的砖雕作品便极为精致。清懿堂是全国唯一的一座女祠。徽商名闻天下，而徽商背后的女人则一直在默默无闻地付出，棠樾村大盐商鲍氏便为鲍氏一族的妇女们建立了一座祠堂。这里的砖雕包括风光景色、花卉图案等，加上周边的装饰线条图案，使得砖雕门楼看起来细腻精致，这种风格与女祠相吻合，反映了徽州女人耐心、细腻、温柔的特质。

小小一块方砖，演绎出了无数精妙绝伦的艺术，也带给了世人无数的惊喜与喟赞，作为徽州文化一颗闪亮的星，徽州砖雕艺术也将继续传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