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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美的遇见在路上

苏丹卿,一名旅行体验师,自由撰稿人,旅游作家,喜爱摄影。作为一个90后文艺女孩儿,她只身一人,一个背包,一台单反,踏过青藏高原的皑皑雪山,踩过烟雨江南的青石小巷,她既有走遍全世界的志向,也对粗茶淡饭、修篱种菊的简单生活充满向往。她以随性优美而又细腻的文字敲打着那些没有方向、内心渴望自由人的心。她的著作《最美的遇见在路上》或许正是她的生活写照,用她的话来说“旅行是一种生活方式,也是一种生活态度。”本期《徽行迹忆》就让我们跟着她从旅行中将灵魂带去修行。
次巴拉康:一个微笑沉淀半生
  • 次巴拉康,是我在拉萨见到的最小的一座寺院。机缘巧合之下,一个转身突然看见它,我像是被某种力量深深吸引了一般,直接路过小昭寺走进眼前这座甚小的寺院。

  • 那天下午,我本是为小昭寺来的。大概快四点了罢,穿过熙攘的人群,刚来到小昭寺门前,一个不经意的转身,顿时来得突然,次巴拉康就这样奇迹般的出现在眼前。一瞬间,我的脑海里不再有对小昭寺的好奇和探索。这或许是不对的,但我无法控制。

  • 寺院的门前,有许多卖煨桑的小摊,还有两个妇女正在用刀切大把的煨桑。这是西藏一种特有的弥漫着芳草清香的植物,也是西藏这边最常见的一种敬佛供神的方式。凡是在我所去的大大小小寺院,都会看到白塔里弥漫着浓浓的煨桑的烟雾。这闻起来虽然有些呛鼻,但过程中不乏清香,甚是好闻。

  • 走进寺院,有一条窄窄的门巷,左边一排长椅,右边一排转经筒。刚迈过门槛,我就在长椅边上坐下来了。尽管已是四点多,但并不着急,我不是游客,无需急匆匆的赶场子。那时,我已决定在拉萨生活一些日子的。就是因为厌倦了游客的身份,尽管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该是一个旅行者,但恰恰有时候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游客。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越来越不喜欢匆匆去一个地方再匆匆离开,总觉得停下来生活一段时间才是旅行。

  • 来了西藏三次,总算让自己好好的旅行一场了。

  • 坐在长椅上,来来去去的藏族人不多,见到的游客也少,估计这座寺院里只有我才是“外来人”吧。眼前的转经筒沉默而庄重,严肃不语的铜黄色在世人的掌心中留下了无数个执念。这时,一位藏族母亲领着自己的孩子走了这里。这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她一边踮着脚,一边努力的试图转动着每一个转经筒。母亲走在一旁,跟她说着藏语,虽然我听不懂,但看着小女孩一副坚持的模样,我想这该是一段鼓励的话。每个民族都有他自己的信仰,然而就西藏,我深深佩服,以至于第一天来到大昭寺跟前就是等身长头108个。这不是追风,也不是好奇,向来心中有佛却是遇佛不拜的我,来到西藏,就彻底颠覆了这个“荒唐”的理念。

  • 小女孩几次跟母亲说着话,她几次踮着脚,眼前这一排转经筒瞬间像是佛一样高大,她的目光始终是在瞻仰。尽管我无法猜透小女孩心中此时的想法,但我知道,她所转动的并不是游戏,并不是因为觉得好玩,才如此坚持的要去转动每一个转经筒。

  • 突然,她笑了。她终于转完了最后一个转经筒。她跑到母亲跟前,笑得开心极了。一直在旁边鼓励她等着她的母亲也笑得极为开心。

  • “咔擦”一声,我试图拍下这一瞬间的镜头,尽管最后还是模糊了样子,但那笑容却永远的定格在了我的心中。我不知如何形容,当小女孩笑起来的时候,当母亲露出浅浅微笑的时候,我仿佛看见两朵美丽的格桑花,在高山上,在经幡下,在风中轻轻的摇曳着。

  • 定格的内心,那早已安静下来的灵魂顿时颤抖了起来,它仿佛从假象的安静中重新苏醒,它像是被狠狠地敲了一棍,它不断的颤抖着,颤抖着,直到身旁突然坐下了一位阿佳。

  • “你从哪里来?”格拉主动与我说话。

  • “你好,我是安徽人。”回过神来,我似乎真的是沉静了不少。

  • 阿佳诧异的看着我,她似乎是没听懂我的话,于是我又说了一遍,她摇了摇手,说道:“我没去过。你是来旅游的吗?”

  • “算是吧。”我说着,不知这样的回答对不对。阿佳轻轻的笑了笑,她的右手从坐下之后,一直在揉自己的右大腿。

  • “怎么了?”伸过手去,我轻轻的揉着,并问她。”

  • “老毛病了,一直疼,治不好。”她笑着,言语间却没半点儿无奈。索性我放下相机,两只手都揉了起来,最后干脆是轻轻的帮她按摩着。

  • “疼吗?有没有好一点儿?”

  • “不疼了,你真好。”阿佳看着我,目光里有一股宠溺。这使得我吃惊。

  • “有看医生吗?”

  • “没钱看医生。”

  • “那您的孩子呢?他们在您的身边照顾您吗?”

  • “我没有孩子,这一辈子就一个老头子陪着我。你真好,看见你第一眼的时候就很喜欢你,谢谢你啊…”

  • 顿时,我一愣,按摩的双手突然顿了下来。我不知该如何安慰,也不知该说什么话才好。平日里挺能说的一张嘴顿时变得笨拙起来。我该怎么办?两个人无亲无故的人突然撞在一起,肯定不是偶然。她能跟我说这样的话,肯定不是为了找个人吐露心声。我不知怎样才能更好解释眼前的这一幕,也不知接下来我该说些什么。我只好继续轻轻的帮她按摩着大腿,不妄想能帮上什么大忙,只希望于当下,她不再疼痛。

  • 后来,她起身离开了。她告诉我,她每天下午都会来这里坐一坐,跟大伙儿聊聊天说说话。我一怔,莫名心酸。她是孤独的。但在她而言,她并不孤独。可我是一个平凡的俗人啊,明明孤独,又怎无视这份孤独?明明孤独得快是寂寞了,又怎能笑言孤独是一种美好的经历?

  • 从长椅上起来,从第一个转经筒开始,我要正视对阿佳和孤独的同情,我相信,每一个真正走进这座寺院的人,他的内心一定是水一般的平静。世间万物,不过是飘落的叶子偶起的涟漪罢了。一面墙的转经筒只有16个。

  • 转个弯,从门巷走过去便是一个院子。

  • 极为意外的是,这座院子一览无遗,只有一座佛堂,供着一尊长寿佛。反言之,它很小。院子里坐满了藏族人,没有一个来自内地的游客。除了突然闯入的我。

  • 信徒们朝拜完佛,便开始转着“热廊”,即绕佛堂而建的巷道,很黑很窄,每一个转动的身影和脚步都是那么轻盈而庄重。喃喃的诵经声在窄小的巷道里汇成强音,十分震撼。转动的人群里,我沉默着,不敢大声呼吸,更不敢有任何杂念,相机握在手上,它像是一个已被遗忘的旁观者。转了三圈,我走了出来,坐在佛堂对面的长椅上,试图聆听着这个院子里的声音。

  • 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围着“热廊”转,该是多少岁就转多少圈,据说可以长寿报平安。

  • 从佛堂出来还有一个“侧屋”,我不知那里头是干什么的,但隐隐约约能看到阶梯,该是上佛堂楼顶的吧。因为楼顶上还有房子。这是一个漂亮的建筑,我发现在西藏所有的寺院建筑虽相同,又大不同,每一个寺院都以独特的建筑风格吸引着我。

  • 我很想上去看看。但快是五点了,坐在边上的一个西藏小姑娘们告诉我,那里已经关门了。

  • 是吗?

  • 我朝佛堂之上望去,那平顶上分明还有一个小少年呢。

  • 他攀附在石檐上,露着一个小脑袋,样子可爱极了。趁他不注意,我赶紧拍一张下来。没想到,他一下子就发现了我,突然转过来的脸蛋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这样的笑容令我有些心虚。我竟然不敢直视,放下相机,内心莫名多了一些惭愧。当我再次抬起脑袋朝他看去的时候,他的目光仍是对着我,依旧是笑着的,我一愣,也轻轻的笑了起来。

  • 忽然,他好像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清,也听不懂。

  • “他说,你怎么不给他拍照了?”就在这时,坐在边上的那个藏族小姑娘替我翻译道。我一惊,这是多么意外的收获啊。手里的相机不再是之前心虚的沉重,它变得轻盈,像神鸟的羽毛,慢慢的悬在了半空。镜头里,他笑得很纯真,我难以形容。“咔擦”一声,只有将其作为记忆。

  • 接着,院子里跑来了几个孩子,朝着他大喊,好像是在叫他的名字。小少年大声地回应了两句,转身就消失在佛堂之上了。没过一会儿,从旁边的“侧屋”奔了出来,跟着那些孩子们一起朝寺院门口跑去。如此温暖的画面,在这样一个甚小的寺院里一幕又一幕的发生。顿时,我喜欢上了这里。我决定第二天花费整个下午的时光只待在这里。也许还能见到那个阿佳,这个小少年,以及转经筒前的小女孩。我仿佛还没待够,还不知足,如此温暖的贪婪好像才刚刚开始,就只见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穿着红袍子的年轻喇嘛告诉我们,告诉院子里每一个人:该离开了,寺院要关门了,明天再来吧。

  • 不舍总是如此突然,虽然第二天太阳升起之后,我还可以来到这里,将整个下午的时光奉献在这里。但对于这一刻,那些笑容沉淀在我的心里,仿佛平衡了我于世间所有一切的遭遇。顿时,我仿佛醒悟。前半生是在旅行,后半生亦在修行,这当中不知不觉便在心里有了一座浮屠。弯弯扭扭,摇摇欲坠,始终不倒并终有一天坚固下来,这是一个漫长而艰苦的过程。

  • 但现在,我要做的,就是让身体从旅行中将灵魂带去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