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游江淮请您来|俞胜:舟行池杉湖
安徽
安徽 > 旅游 > 正文

春游江淮请您来|俞胜:舟行池杉湖

船是仿古的木船,漆成酱黑色的,船舱两边木栏杆以及头顶的木凉棚也是酱黑色的,像从时光的暗黑色深处摇来。船舱两边各置一条木长凳,乘客两两相对而坐,一船可坐十人左右。船娘坐在船艄,单手熟练地操作着舵。船却使用现代的动力,但机器的声音很细微,像一只蜜蜂在窗外振翅,乘客只能隐隐约约地听见一种似有似无的嗡嗡声。船上没有橹,虽然领略不到“欸乃一声山水绿”的意趣,但船在水面上轻巧地滑动,轻巧却不是轻捷的,像一条在夏日的水面上慵懒游弋的鱼,这种坐在鱼背上的感觉是很奇妙的,夏游池杉湖,便有了别一般的情趣。随着船的滑动,眼前的美景便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帧一帧地移动。

图为来安池杉湖湿地公园

这是一片神奇的水上森林,只有单一的池杉组成。从水面往树梢看,一棵棵池杉树从水面往上生长,树干秀美挺拔,高达20多米,一棵棵树组成一片庞大的森林,而树与树之间的枝叶却不蔓不牵,和而不群,每一棵树都保留着属于个体的尊严。塔型的树冠上,此刻天空蔚蓝,白云悠悠;与树干相比,树的基部硕大,每一棵树的基部都差不多比它的树干粗了将近一倍,从树干部往下看,每一棵树的基部都差不多高出水面半米左右,像一枚盖在水面的印章,向湖水威严地宣告自己的领地神圣、不可侵犯。而我们的眼前有千万枚印章同时却又无声地盖在无垠的水面上,那场面是多么地壮观、多么地震撼人心啊;虽然是单一的树种,那森林的颜色却一点儿也不单调:褐色的树干、苍翠的枝叶,林间鹭鸟翔集,林下锦鳞游泳……我们来的这天,也许林间的鸟儿正在进行一场歌咏比赛,或洪亮或婉转或清脆,热闹非凡。

池杉湖是鹭鸟和雁鸭的天堂,我们的船在距离它们天堂的一箭之遥处移动。也许是为了欢迎我们的到来,也许是对我们的到来视而不见。有的鹭鸟忽地扇动翅膀,双双在林间盘旋;有的栖在枝头弯着美丽的脖子像哲人一般地思考;有的玩起金鸡独立,仪态万千。

图为来安池杉湖湿地公园

船娘大概三十岁左右,身材苗条,面容俊美,皮肤被池杉湖的阳光晒得黧黑,像仿古船的颜色,很博学。她一只手操作着舵,一只手指着眼前飞过的一只全身雪白,而颈部有淡黄色羽毛的鹭鸟,告诉我们这鸟叫牛背鹭,因为它喜欢停在牛背上,啄食牛背上的寄生虫;那只翅膀白色,身上有褐色纵纹的叫池鹭;白鹭的羽毛全是雪白的,浑身找不到一根杂色的毛。我们一边听着船娘的指点,一边瞪大新奇的眼睛,仔细地打量着鸟的王国。旅游的乐趣,就在于我们对陌生世界的新奇与努力感知吧。

一棵树的枝叶间现出鹭鸟的巢,几根枯枝杂乱地交织在一起,那结构粗糙得,让我们觉得,鹭鸟岂止不能获得鸟类中建筑师的称号,就连普通工匠的称号都不能获得。这么美丽的鸟儿,却对自己的巢穴如此漫不经心,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船娘的说法,鹭鸟的身上还有更加让人大跌眼镜的地方呢,那就是对自己雏鸟的漫不经心。船娘用来安的土话说:“鹭鸟很懒的,起大风的时候,有雏鸟被刮到水面,它们也不管不顾,雏鸟被刮落水面,就淹死啦。”听了她的话,我大吃一惊。一般来说,产子多的动物可能对雏鸟麻木些,莫非鹭鸟一年能孵化很多雏鸟?当即通过手机查找鹭鸟繁殖后代的信息,得知,鹭鸟的繁殖期在每年5—7月份,年产一窝,每窝三五枚蛋,孵化期20天左右。雏鸟一般15天羽丰,20天可飞动。一个月可独立进食。独立进食后,雏鸟便离开亲鸟独立生活。看了这个信息,我在心里暗暗祈祷,但愿在雏鸟独立生活前的这一个月内,狂风不要来侵袭鹭鸟的王国。一只鸟对自己的雏子都如此漫不经心,难道它的心思都放到自己美丽的外表上了?

图为来安池杉湖湿地公园

鹭鸟的确长得美,郭沫若先生形容它,“那雪白的蓑毛,那全身的流线型结构,那铁色的长喙,那青色的脚,增之一分犹嫌长,减之一分则嫌短,素之一忽则嫌白,黛之一忽则嫌黑。”唐代诗人刘禹锡说它,“毛衣新成雪不敌,众禽喧呼独凝寂。”可它是只顾自己外表的美丽,不顾自己的雏鸟,不顾自己巢穴的鸟呢。而天鹅和黄鸭却与极度自私的它们不一样,天鹅和黄鸭夫唱妇随、琴瑟和鸣,此刻正领着自己的子女在池杉湖中嬉戏,让我们也分享它们的天伦之乐。

池杉倒映在水中,蓝天倒映在水中,白云也在水中缓缓地流动,我们的船在白云上面缓缓地流动,而林中鹭鸟飞舞,雁鸭闲游,人在发呆的一瞬间,竟觉得自己已成了身披羽衣霓裳的仙人了。

池杉林已在身后,船已滑进藕花深处,我们的两边是盛开的荷花和青葱的蒲草。一支支黄褐色的蒲棒躲躲闪闪地掩映在蒲草丛中,像一只只青涩的黄鸟。耳边不由飘来《孔雀东南飞》中的一句: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图为滁州来安池杉湖湿地公园

船娘的说法,行船从白鹭林到莲池,寓意:“一路(鹭)连(莲)升”,是一句好口采。我在南方的乡下长大,对荷花并不陌生。然而自家毕竟没有种过藕,也没有做过一回采莲人,驶入藕花深处,直觉眼前的美景又是另一番气象,不由对一朵盛开的白莲赞不绝口:花既高洁,花期又长,连开两个月不败,真是花中极品……与我相向而坐的储福金先生微笑着说,一朵荷花的花期是没有两个月的,一朵荷花只开三天,三开三合,朝开暮合,一共三次,这朵花就谢了,而荷叶间的其他荷花次第开放,所以给人一朵花能开很久的错觉。儒雅的储先生身着唐装,给人一种荷叶一般的清新感觉,他说,天气越热,荷花开得越旺盛。他是江南人,又一直生活在江南,对荷花一定有不一般的情感吧。原来,我对荷花的了解也是一知半解,不由暗暗佩服储先生。旅游的乐趣,还在于得真知之乐。所谓“行千里路,读万卷书”是也!

船娘提醒,我们的船现在驶出江苏界,进入安徽界了。在同一条湖上,游历两省,这种感觉也是很奇妙的。回望立有“江苏界”木牌的地方,荷叶田田,蒲草袅袅。而不远处,还有醉翁亭,还有滁州西涧,日光过午,此刻正是“宴酣之乐,非丝非竹,射者中,弈者胜,觥筹交错,起坐而喧哗”之时吧;而春潮已过,野渡是否依然“无人舟自横”,不由让人遐思。

岸已在眼前,岸边散落着几栋茅檐低小却窗明几净的小木屋。此刻,在午后的阳光下,它们仿佛成了一个个跳动的音符,弹奏出醉人的歌曲,诱惑着我们,再来池杉湖!

俞胜,安徽桐城人,科学技术哲学硕士。著有中短篇小说集《城里的月亮》《寻找朱三五先生》,散文集《蒲公英的种子》等。作品入选《新实力华语作家作品十年选》《中国散文排行版(2014)》《2016年中国散文精选》《2017年中国精短美文精选》《2018年中国精短美文精选》等多家文学选本。曾获安徽省首届鲁彦周文学奖中篇小说奖、中国报纸副刊美文二等奖(2015)等文学奖项多次。 中国作协会员,辽宁省作协特聘签约作家。《中国作家》杂志编辑部主任。

名家寄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