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廉家风代代传

时间如白驹过隙，我和我的家人刚刚度过了第12个大寒家庭哀思日。每年家庭成员商定大寒前后的周六或周日作为家庭哀思日，这一天是家人聚在一起最齐的时候，家庭成员即使平时再忙，总会挤兑出一点点时间，风雨无阻地到和蔼可亲的已故祖父墓前献上一束鲜花，以表达对他老人家的追思与不舍。

我的祖父卫云生于1922年，病逝于2009年。祖父生前系六安地区商业局离休干部，曾获国家财政部颁发的突出贡献奖。新中国成立前，他是一位左手持枪，右手执笔的地下党组成员。新中国成立后，他掌管着六安地委商业系统所有粮票、油票、肉票、布票等生活必需品的进进出出，几十年如一日，一直在财经战线上默默耕耘至离休。祖父一生兢兢业业做事，踏踏实实做人，与人为善，与世无争。家中再有难处，也决不向组织提任何要求，每逢遇到单位分房、调资等机会时，他总是首先考虑让给更困难的同事。年复一年，就这样一让再让，直到离休时他仍然是“无房户”。想当初，生活在全民视粮票、布票等各种票证如救命稻草的困难时期，祖父始终坚守住底线，从未让多年生活在农村的老伴、儿孙们得到他一丁点的额外关照，哪怕1两供孙子们点灯看书写家庭作业的煤油，甚至是1斤充饥打牙祭的米面也别想通过他“开后门”（1960年大饥荒时，饿极了的家人只能依靠刮树皮、拔草根来维系生命）。计划经济时代，儿孙们一年到头翘首相盼的只有逢年过节祖父把单位发给他应得的那一份糖果带回农村老家分享给一家老小，祖父的二孙子（我的爱人）时常跟我提起小时候的味道很甜很浓，逢年过节盼到祖父回到了农村老家，我的婆婆就会从祖父带回的礼物中取出一粒糖果小心翼翼地拨开包装纸交给祖父的长孙，大孙子舍不得吃，招呼几个兄弟辈聚在一起，你吮一口，他吮一口，开心至极。祖父生前不仅严以律己，克己奉公，对待家人更是提出了“踏实干、动脑干、守规干”的三干家风。至今，祖父原创的三干家风书画作品仍高高悬挂于老家的厅堂之上。

酷爱书法和绘画的祖父，离休后更是笔耕不缀。“字画如人”——祖父一生两袖清风，安贫乐道，十分崇尚“竹”的高风高节，“莲”的出污泥而不染，他的书画作品中有相当数量都是以“梅、兰、竹、菊、莲”为题材的，尤其是以竹子和莲花为题材而创作的居多，这也是他“画由心生”的真实写照吧。

为了不增加国家的负担，祖父生前身体有任何不适，他都是自己悄悄到药店自费购药，直到离世前两个月，他持续高烧不退，卧床不起，才被儿孙们强行抬进了安徽省中医院住院医治，经诊断已是肠癌晚期，一切都晚了，一切来得太突然，哪怕家人心中再怎么不舍，谁也回天无术，这也是祖父一生中唯一一次报销的医药费。祖父临终昏迷前抓过祖母的手，久久不愿松开，用尽全力虚弱地从喉咙里挤出了几句话：丧事一切从简，别打扰昔日的领导同事，别告诉周围的亲朋好友，别举行遗体告别仪式；把他创作的书画作品整理成册留给他的子孙；希望子孙中至少有1人从医，因为他深知无论是动荡时期还是和平年代，医生对促进人类社会发展的作用有多大。

两年后，家有小女初长成，我的孩子如愿实现了她曾祖父的遗愿，很幸运地考入了一所医科大学临床医学专业就读，毕业后就职于南京市一所医院。医院在经历了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的肆虐后，为预防今年冬季新冠疫情的再次反扑，倡导全体医生自愿报名到发热门诊轮班，我的孩子积极报名并已接受发热门诊首轮的轮值任务。每每看到她穿着笨重防护服报声平安的视频画面，我们既担心又倍感欣慰，我的孩子在她曾祖父良好家风熏陶下已健康成长为一名对社会有责任感的医务工作者。

祖父去世后，祖母因为是无房户就一直与我70多岁的公公（公公也是一名忠实的中共党员）、婆婆生活在一起，祖母至今已95岁高龄了。公公卫先扬、婆婆童广英两位老人谨遵祖父遗训，注重家风传承，尊老爱幼，是家人心目中名副其实的典范。公公婆婆向儿孙们提及最多的是祖父生前曾告诉他们很朴实的一句话：想想解放前，我的那么多战友都倒在了敌人的枪口下，没能等到解放的这一天。现如今，能生活在和平时代，健康地生活着就是最大的幸福和幸运，一定要知足者常乐，踏实工作，回馈社会。多年来，公公婆婆以身作则，把“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发挥到淋漓尽致，每次我们放假回家，总是看到他们不知疲倦地忙碌的身影，听到他们乐呵呵的招呼声，还时不时地告诫在外学习、工作的我们一定要守得住底线、耐得住清贫。

3个多月前的国庆回家，看到婆婆在祖母（祖母现在身体更虚弱了，生活基本上不能自理）床前忙个不停，让我禁不住回想起4年前的一天，那是我刚放寒假的第一天下午，突然接到家人打来电话，说祖母意外摔伤已住进安徽省中医院，祖母因严重缺钙，左大腿骨被摔成粉碎性骨折，痛疼难忍，卧床后又引起肺部感染，持续低烧不退，医生提出了最佳方案，同时也是最冒险的方案：尽快调整后进行骨水泥植入手术（手术成功率只有20%），否则，慢则活不过3个月，快则撑不过1个月。为了那一丝希望，我们妯娌仨和婆婆不约而同地选择到医院与祖母并肩作战。手术前，我们婆媳三代拉勾相约，困难面前，一定要树立信心，紧密配合，不妥协，不放弃，力争回家吃上家中热气腾腾的年夜饭。在医院我们挨过了一天又一天，记不清有多少个没合眼的日日夜夜，高强度的护理重担下，婆婆和我的体质降到走路都发飘的地步。就这样，我们日夜看护、寸步不离地坚守了28天。终于，祖母手术后奇迹般地度过了危险期，直到腊月二十八，主刀医生笑眯眯地来到祖母的病床前宣布：老太太，您老人家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年三十可以办理出院手续了。祖母闻听当时就落下了浑浊的泪水，连声道谢，称医生是她的救命恩人。我们也长长地舒了口气，彼此看着早已湿润的眼眶，傻傻地笑着……

今年的大寒家庭哀思日，我们把已编撰成册的祖父书画作品集带到老人的墓前，以告慰老人，他的子孙实现了他生前的夙愿——借“梅、兰、竹、菊、莲”主题书画展示老人家清风傲骨、淡泊明志的情怀，让小册子成为清廉家风传承的鲜活载体。

家庭是社会的缩影，是富有生命力的社会细胞，勤劳朴实清廉的家风若能根植于千家万户，代代相传，于家、于国都是幸事。（安徽科技学院 王友莲）